半头鬼轻描淡写地瞄了九碗一眼。

　　表情仍旧是异常严肃。

　　“丢脸！”

　　他说了一句，然后将目光定格我身上，咧开嘴笑了下：“小朋友，我也不为难你！”

　　“打狗也要看主人，对吧？”

　　“这个九碗再次，也是我圣手社团的人。”

　　“跪下，认个错。”

　　“把我这些员工的医药费，赔了。”

　　“我就不会为难你了。”

　　半头鬼说话很温和，很从容。

　　甚至还带着一些优雅。

　　但是却暗藏着一种令人不敢造次的锋芒。

　　说话间，满嘴的黄牙若隐若现，抑或是烟垢，抑或是茶垢。

　　其实他的腔调，算是挺正常的。

　　你若不与其对视，也许感觉不到有什么不妥。

　　但是他这半拉脑袋的尊容，再配合上这一段看似柔和的话语，反而像是形成了一股更强的杀伤力。

　　让人禁不住一阵头皮发麻。

　　“这位老大，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才好。”

　　“叫你一声叔叔，可以吗？”

　　“是，你的狗。一条狗，两条狗，二十几条狗，全是我们打的！”

　　“我属鸡，怕狗。”

　　“但是你家的狗，它老咬人啊。”

　　“先前我们放了他两次了，但他屡教不改，还是跑到咱们小区行窃，偷东西。”

　　“我们有保护小区财产的职责，能不管吗？”

　　“所以说，这事儿真不怪我们。”

　　“我建议，您应该回去，好好教育一下您的狗。”

　　“最好是拴起来，别让他们出来乱咬人。”

　　“您说呢？”

　　对方语气和蔼，我自然也懂得投桃报李。

　　所以同样用温顺的语言，表达了自己所站的立场。

　　这些，也确是事实。

　　不过我倒是觉得，这个半头鬼还挺会美化自己的。

　　明明就是一个小偷团伙，圣手帮。

　　他居然说‘我们社团’。

　　学日本呢？

　　但小偷社团……这是新时代新名词吗？

　　而且，他还称呼自己这些小偷成员，为‘员工’。

　　让人听了，觉得甚是好笑。

　　当然了，这番话一说，我心里还是挺紧张的。

　　眼前这一幕，就像是一群加勒比海盗，来找我们火拼，谁心里不打怵啊？

　　那个一只眼又骂上了：“小子，你说什么呢？”

　　“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？”

　　“那好办，老子这就把你突突了。”

　　说罢，他便直接从身上摸出手枪，对准了我。

　　我心下一惊。

　　早知道，我也揣把撸子在身上了。

　　惹毛了我，对轰呗。

　　看谁瞄的准。

　　“别冲动，别冲动。”

　　“各位老大，千万别冲动啊。”

　　这时我身旁的郭德浩突然朝前站了一步，开口道：“嘿嘿，各位老大，我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经理，郭德浩。”

　　“虽然在下，在下是……虽然是人在职场。”

　　“但是对各位老大的名号，早就……早就如雷贯耳了。”

　　“真的，我对你们的仰慕，如同黄河之水天下来，滔滔不绝入海流啊……”

　　“要不这样？几位老大跟我来物业办公室。”

　　“咱们一边喝茶，一边聊。”

　　“好说好商量嘛，对不对？”

　　郭德浩一边笑呵呵地说着，一边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。

　　意思是，对方势力太强，咱们低调点儿。

　　千万别硬碰硬。

　　其实，我也不想硬碰硬啊。

　　人家这可是名震全国的大帮派。

　　圣手帮。

　　成千上万的成员。

　　我拿什么跟人家斗啊？

　　但是这么多兄弟看着呢，我岂能乖乖论怂？

　　难道为了保命，自己真要跟他们跪下道歉不成？

　　不可能。

　　绝对不可能！

　　我赵龙发过誓，这辈子都不会再怂了。

　　宁死不怂！

　　其实在刚入江湖时，我还挺看不起这些‘小偷’的。

　　觉得他们的行为，太下三滥了。

　　就这种鸡鸣狗盗的货色，居然还被燕京人称为‘佛爷’？

　　是的，小偷就是佛爷。

　　佛爷，指的就是小偷。

　　后来随着认知的了解，我才终于明白，干这一行的，水也很深。

　　他们往往都是团伙作案，配合默契。

　　而且一般都是高智商，擅长各种灵活技术，尤其是手上技巧。

　　更可怕的是，全国各地居然还形成了十几个规模过千人的大帮派，上万人的就都有几个。

　　谁敢想啊？

　　很多时候，执法队都得依靠他们。

　　比如说，前段时间我就曾从报纸上看到过一篇报道。

　　一位美籍外国友人，丢了一只名贵的宠物狗，于是便向执法队报了案。

　　执法队立即找来这一片的佛爷头目。

　　不出半小时，那宠物狗就被还给了失主。

　　当然了。

　　你要是换成咱们本国人，就不好使了。

　　别说你是丢了一条狗，你就算丢了老婆孩子，恐怕这一辈子都很难找回来了。

　　不是说执法队不作为。

　　而是大环境所致。

　　政策倾向，外国人在咱们国家有各种有形和无形的特权。

　　所以一般处理到牵扯到外国人的事件，都会比较积极，也比较谨慎。

　　怕的是，造成不良的国际影响。

　　毕竟，咱们国家刚刚改革开放没多少年吧，一心发展经济，需要这些外国人的参与、投资和支持。

　　“物业的？”

　　“你们的茶，我们还真不想喝。”

　　“别拖延时间，我们很忙，现在就想知道结果。”

　　“所以，你们只有一分钟考虑时间。”

　　“同意，跪下道歉，赔钱。”

　　“不同意……呵呵。”

　　半头鬼仍旧是不愠不火，拒绝了郭德浩的缓兵之计。

　　他手上拿的撸子，也一直处于枪口朝下的状态，或者还时不时，半揣进口袋里。

　　很显然，他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。

　　如果我们不同意，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。

　　踏平保安队。

　　踏平物业。

　　但这时候，突然一阵警铃大作。

　　我扭头一瞧，两辆执法车，从东门疾速驶入。

　　郭德浩顿时一脸惊喜，激动地说道：“来了，来了，终于把他们盼来了，咱们有救了……”

　　我忍不住撇了下嘴，没打击他。

　　毕竟这种事我见多了。

　　之前好多次大火拼，执法车一般也会来。

　　但是来干嘛啊？

　　你以为，他们是来制止火拼的？

　　不！人家是来履行有警必出的条文规定的。

　　出警，不代表一定会参与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跟以前版本一样，那两辆执法车在见到此等大场面后，直接就调转车头，溜之大吉了。

　　出警，是职责所系。

　　回避，是保证自身安全。

　　人家做的，也没毛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