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艘游艇，上面有二十多个座位。

　　船老大，是个五十来岁，老实巴交的大爷。

　　跟船的，还有他的儿子，十七八岁。

　　船上的，都皮肤黝黑，但神态悠闲。

　　他们操着一口西南方言，正在讲述一件怪事。

　　“唉，你晓得没？”

　　“昨个晚上，老赵死球喽。”

　　“哎呀，我早就晓得喽。老赵么，胆子太大，五湖安保公司的人，哪里是那个好的罪呢。”

　　听到五湖安保公司六个大字，刚刚坐下的罗战，脸色骤变。

　　“全是一群乌合之众，如果不是沙寨的人怕死，自己不团结。”

　　“这些流氓，早就被赶出红沙谷了。”

　　他的话一出口，游艇上瞬间噤声。

　　一众当地村民，全都回头悄悄打量陈青三人。

　　王霞挤在陈青身边，哪里管他们说什么，只是呆呆地看着陈青，好像永远也看不够。

　　见一众目光看来，罗战也不避讳。

　　“哼，看什么，难道我说错了吗？”

　　“当年要是听了我的话，五湖安保公司，根本就不可能成立。”

　　“沙寨的人，也不用怕这个，怕那个。”

　　他抱着骨灰坛，一脸的气愤。

　　陈青察觉到，罗战这是话里有话。

　　看来沙寨，也是个有故事的地方。

　　“呀，原来是罗家老大。”

　　“你弟弟嘞？他怎么没有一起回来？”

　　“过去那个多年，胡老四，应该还记得你捏。”

　　一个老大爷，操着本地方言，坐在了陈青几人的前排。

　　他回过头，抱着座椅，缓缓摇头。

　　罗战拍了拍手里的骨灰坛。

　　“我弟弟，喏，在这里。”

　　老头脸色变了变，身子不自觉往后退。

　　“罗家老大，你还是赶紧走吧。”

　　“要么，你就晚上再来，偷偷进村。”

　　“这几天，胡老四正在和村长谈项目。”

　　“他要是看见了你，肯定会找你麻烦的。”

　　船上的村民，全都静静地看着陈青几人。

　　罗战冷哼道：“我才是寨子里的人，胡老四一个外地人，凭什么在村子里横？”

　　“我就要白天回去，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。”

　　“我在外面不是做贼，当年离开，也不是犯事。”

　　“我回家，为什么要偷偷摸摸？”

　　老头摇摇头，长叹一声。

　　“娃呦，你那个就是想不明白。”

　　“脑壳有包。”

　　“胡老四，那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吗？”

　　“你听大爷一句劝，等到了村口，千万不要露面。”

　　“不然他看见了，怕是连你弟弟的骨灰都保不住。”

　　“人死喽，就要入土为安，进祖坟。”

　　老头一阵啰唆，罗战已经不耐烦。

　　“行了，二大爷，你少说几句吧。”

　　“今天这家，我一定会回。”

　　“至于胡老四，我当年不怕他，现在也不怕。”

　　老头摇摇头，转身哀叹。

　　“脑壳有包，脑壳有包呦。”

　　陈青看着拳头紧紧捏起的罗战，轻声道。

　　“他是你二大爷？”

　　罗战听到陈青的话，转头一笑。

　　情绪瞬间好了许多。

　　“唉，我们沙寨，年纪大的都是大爷。”

　　“不过他岁数第二大，所以才叫二大爷。”

　　“哦！”陈青点点头，若有所思。

　　罗战看向江面，眉头再次皱起。

　　他捏着拳头，情绪一直在压制。

　　陈青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，见罗战不说，也没多问。

　　大家都是男人，以他对罗战的了解。

　　如果他需要帮助，罗战不会扭扭捏捏的。

　　一定会当面说出来。

　　王霞靠在陈青的胳膊上，脸上带着温柔的笑。

　　“想不到，你还带我出来游山玩水。”

　　“我长这么大，从来没有出过村。”

　　“陈青，谢谢你。”

　　“山外面的空气，就是比山里好。”

　　一旁的罗战，看似不经意地说道。

　　“那可未必。”

　　“至少山里的生活，比山外面简单多了。”

　　王霞嘟着嘴，轻哼一声。

　　“哼，你懂什么。”

　　“和陈青在一起，去哪我都开心。”

　　陈青叹气，不知道怎么拒绝。

　　王霞现在无家可归，也只能跟着他了。

　　瞧红沙谷这地界，也没他想的那么平静。

　　搞不好这一趟，还要出事。

　　陈青闭上眼睛小憩，感受着怀里的温柔，神识却向外扩散，朝着江面以下探寻。

　　自从上船之后，他就总觉得不对劲。

　　好像这江水中，藏着什么大东西。

　　想到之前罗战讲过，说是红沙江里，有什么水龙王。

　　陈青愈发觉得，这红沙江下面，充满了秘密。

　　游艇发动，哧哧一股黑烟升起。

　　随着江面划开一道波浪，当来到江中心，江水更深。

　　混着泥沙，十米以内，浑浊不清，连一尾鱼都看不到。

　　十米以内，只是一片漆黑。

　　陈青的神志无法再继续往外探寻。

　　好在一路平平安安，等游艇到达江对岸的码头。

　　罗战捧着骨灰坛站了起来。

　　“陈先生，我们到了。”

　　陈青睁开眼睛，码头前方，是一个隐秘在山谷中的小村庄。

　　村子中间，还有一个巨大的水车。

　　一道鹅卵石铺好的小道，只有半米来宽，从码头直通村庄。

　　在村口的位置，有两个赤膊的汉子，靠在电线杆上抽烟。

　　其中一人，目光四处游移。有姑娘路过，还轻佻地吹口哨。

　　两人的皮肤，倒是比当地村民白了许多。

　　当陈青几人靠近，那两人的目光，也落在了王霞身上。

　　其中一人，窃窃一笑。

　　“嘿，生面孔，没见过。”

　　“走亲戚？还是相亲？你看我怎么样？”

　　“哥哥我不光身体强壮，活也好。”

　　“哈哈哈！”

　　两人目光在王霞身上扫视一圈。

　　王霞缩到了陈青身后，抓着他的胳膊没有松手。

　　“小浑蛋，耍流氓耍到你姑奶奶头上来了。”

　　“我告诉你们，明清药业的大少爷，姑奶奶都看不上。”

　　“就你们两个小瘪三，滚一边去。”

　　几个同行的村民，全都加快脚步，和陈青三人拉开了距离。

　　也不敢回头，直奔家里赶。

　　两个小混混看着王霞，其中一人挠了挠胳肢窝。

　　“噗”的一声吐出烟头，看着王霞，摸了摸下巴。

　　“什么大少爷二少爷，老子不认识。”

　　“不管这性格，倒是挺泼辣。”

　　“嘿嘿，从了老子，包你一辈子忘不了我。”

　　王霞连刘英俊都敢反驳，何况是两个小混混。

　　她的骨子里，带着一丝剽悍老娘们的气质。

　　“哼，人大鸟小，也不怕人笑话。”